明末清初在北京的一个胡同里,住着一个名叫刘先义的老头。老头是靠做豆腐卖豆腐为生,已经六十多岁了,孤身一人,家里的除了他还有一头几乎已经掉了门牙的老驴。这人也老,驴也老,豆腐恐怕是做不成了。所以老刘头就打算把这驴卖了,换几两银子,然后再买一头小驴来养。可这老驴跟了他好多年了,一想到即将被人剥皮剔骨的下锅炖汤,那老刘头难免有些不忍,于是就蹲在老驴跟前唉声叹气。
驴呀驴,不是我的心狠,我不是存心想卖你,这是我们现在不做豆腐不成,咱们爷俩早晚也得饿死你,到了阴曹地府也别怨我,要怪就怪你托生错了地方。你说你当初要是投胎到别的富贵人家,就不用操劳一辈子了,现在到头还得变成别人口中之石,而我也就是个穷命。假如我要是那些吃不愁穿不愁的人,哪怕就是个小门小户,只要手头宽裕一点儿,我也一定养你到老,绝不会生出别的念头。可惜,嘿,我这儿还有半条豆渣,你把它吃了,就当是我这老伙计替你践行了。说完老头叹着气走了,而那驴也不知道是听懂没听懂,瞧着老头出了院,自己也是咧着那张漏风的大嘴趴在那傻乐。
老刘头找了一间汤锅定好了,第二天早晨前来拉驴,随后就返回了家中。可等他推开门进了院,顿时是大吃一惊。那位怎么说了,莫非说梦想成真,天上真掉下几十两银子?当然不是了,是那头驴说话了。老刘头,你是不是要找人杀我了?就见那驴头也不抬,眼也不睁的,趴在旮旯那儿,那一嘴漏风的大板牙,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见此情景,老刘头是惊魂未定。
你什么,你亏我这多年替你拉磨磨豆腐,不给奖赏也就罢了,怎么还临了了剥皮吃肉?不是不不是那个什么,你敢说你没去趟过,还是你觉得吃了我天经地义,你拍拍你的良心怎么做对得起我吗?我替你足父拉了十年的磨,绳子拉坏了多少不说,就连那墨都让磨出俩眼了。可如今功劳苦劳都没有你还想把我杀了吃肉。刚才就刚才我问了我们那位大掌柜了,他老人家说你要是不好生伺候,将我养老送终,那明天一早就让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。我们大掌柜就是玉皇大帝。
老刘头听着听着觉得是又害怕又可笑,心说玉皇大帝怎么还成了掌柜的了呢?难道他也私凡下界开启了买卖不成?心里这么想,嘴上可不敢说,您琢磨,这半夜三更的一头驴趴在那儿跟您说话,任谁也没胆子跟他刨根问底。所以老刘头只好强打精神,哆里哆嗦的说,那不知道是要如何伺候您。老人家每天都有酒有肉。对了,还要有上等的草料,什么黄豆、稻谷样样也不能缺。
这很很冒昧的问您一句,您不是吃素吗?又要酒又要肉干什么?我不得去拿点土特产孝敬我们大掌柜的。问那么多,干嘛让你拿,你就拿得了呗。
嘿,那驴脾气还挺犟。可渴渴什么渴?正好今儿个我还没吃,你先去给我弄只烧鸡来,再打五斤酒,我掂吧吧。老刘头一听,不由得是心中苦笑,心说这半夜三更的上哪儿去给您买烧鸡去,再说了,没银子。可又一想,那驴肯定是个妖精,现在让自己出去打酒买肉,正好借这个机会逃走。有什么事儿,到了外边再说。于是那驴刚吩咐完,老头,顿时是如蒙大赦,一溜烟的出了家门,那是撒腿就跑跑了好半天也跑累了,老刘头终于向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
坏喽,我老刘头活了多半辈子,临了怎么还照惹上妖精了?看样子是要不达到他的满意,我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。这可怎么办?想着想着突然一抬头就看见旁边有一家买卖还亮着灯。老刘头赶忙走过去,进了那家铺子。还没等开口,这一个汉子笑呵呵的迎出来就问,嘿,老爷子怎么了?后悔了。
刘贤义仔细一瞧,嘿,这才瞧清楚,此地正是自己刚刚来过的那家汤锅,跟自己说话的就是那里的掌柜的李顺超。您可别说了,还是忘那驴,我不能卖了。这说好的事儿,怎么说变卦就变卦,我这锅都吱声了,帮手也找了。您说您倒是因为什么?
这汉子有些不高兴,你是不知道,不是我不想卖,是那驴不让我卖,驴不让,什么驴不让卖,他亲口说的,这李顺超一听,你跟我扯什么淡?怎么的,他还能做你们家主事怎么着?什么?李顺超一脸的惊疑,于是老头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跟他讲述了一遍。听完了以后,这李顺超也是出了一身白毛汗。可是他毕竟年轻,想了又想,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儿,所以抄起了一把尖刀,叫老头领着他再一次返回了家中。李老板,你这样做,万一真是个妖精,咱俩估计都得扔这儿。
到了门口,老刘头的腿又开始哆嗦了。这清平世界,朗朗乾坤,我就不信有什么妖精,就算那驴他真成精了,今儿个我也把它宰了吃肉。李顺超拧着眉,瞪着眼,恶狠狠的说道。这可不是说他胆子有多大,而是他压根儿就不相信老头说的话。
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,老头只好咬着牙推着门进了院。李顺超手里攥着刀,也是紧跟其后,这么快就买烧鸡回来了。这刚一进门,那驴果不其然就来了一句,老头腿一软,差点没坐在地上。再瞧这李顺超脸都绿了,拿刀的手也是哆嗦不停。眼下眼眼眼下是业静更深,店铺早就打烊了,实在没地方给您买去了。到了这时候,老刘头也只好出言搪塞,怎么会没有,跟你来的不就是汤锅那个掌柜的吗?买不着烧鸡就去他家拿几块。
听了驴如此一说,不光是老头,就连李顺超都懵了。这李顺超心说,他怎么还认识我?我压根也没见过这驴,难道他真是妖精能掐会算?这俩人一愣的功夫,那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,赶紧的,都杵在这儿干什么走,这俩人旧坡就出了院,可来到大街上。
李顺超觉得越来越不对劲,一老一少商量着今天这事儿,必须弄明白,这可不行。心一横,牙一咬,回去,你们回来带肉来了吗?带着的,带着,就在怀里装着。李顺超是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朝着老驴走了过去。
等到了近前,李舜超突然问了一句,要是没有肉,您打算把我们如何?明儿个一早就大掌柜用雷劈了你们,让你们不得好死。大掌柜是吧?我教你大掌柜。忽然这李顺超手里的刀猛的往前一割,割断了那驴的喉咙。紧接着另一只手一抓一把,就从驴身上掏出一只半尺多长的黄皮子,没等他叫,直接抡圆了就摔地上了。眨眼的功夫,那驴和黄皮子全都死于了非命。
刚才说话的那声音马上就没了动静,老刘头看傻了,想刚才这到底怎么回事?于是听李顺超咬着牙说,这个畜生还真成气候了。当年我爹在烧锅的时候就有个声音,天天跟他要酒要肉,不给就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。后来我爹就在我眼下得了疯病,到现在都不见好转。今天肯定是他跟着你回了家,又来卖弄这一套,要不是说什么大掌柜的批次,咱们我还真都想不起来。嘿,如今好了,新仇旧恨一起算,我也算是给我爹报仇了。
嘿,你说说这黄皮子除了他还有哪个?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老驴让你养老送终的?哪个驴?我跟他得了肉都定出去了不杀他怎么跟买主交代?再说了,牛马驴也好,猪狗鸡也罢,天造万物自有他们的去处,养的不就是给别人吃的吗?要是打板供赏,那岂不都成了祖宗了?这老驴跟你这么多年有感情,再寻常也不过,可是你要跟他称兄道弟,替他养老送终,那你老刘头又跟这畜手有什么区别呀?
随后,李顺超连夜喊了几个伙计将驴抬回了汤锅,而那只被摔得脑浆迸裂的黄皮子又把他带了回去,交给了老爹。没过几天,那老人家的心病也逐渐好转了起来。